同样的繁星如画，月色琉璃。
但那年的北亭山，却只有李承欢一个人。
那时候，北域魔境的仇家追上山来，他傻傻的小娘子为了保护他，挡下了致命的最后一剑。
记得那时，同样的大雪，像是他们初遇时的那样，纷纷扬扬的。
只是那个时候，嬴初墨眼瞳中的明亮渐渐消散了，她胸口的伤喷薄的鲜血刺目而鲜明。
少女抓着李承欢的白衣，想要再说些什么，张了张嘴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了，她眼泪滑落，泪水滚烫，夹杂着流出的鲜血，融化了飘扬在她肩头的白雪。
前世的李承欢在师尊师姐死后，常常会去追寻些什么起死回生的法术。
只是每一次，每一次的满心期待，最后都化为空空落落的失望。
只是当他带着一身伤回山，速来坚韧嬴初墨总会哭着，要他不要去寻了，但他又怎么会呢？
那时候的李承欢不懂，总是自以为，往后余生，自己就一个人了。
直到嬴初墨真正死在自己怀中，他才明白，原来他所有在师尊师姐死后所追求的，其实都不如他家小娘子眉间的悲喜霜雪。
人就是因为这样才显得可悲。
于是他抱住了徒剩些许温热的嬴初墨，将她的合上她的眼眸，抬起头，生平所修炼的剑气旋绕在周身，将仇家斩杀了个干净，悟了天命，从此半步天道神仙。
李承欢把她葬在她身前最爱的花海中。自己坐在北亭山的石阶上，看着雪停后云光破晓，夕阳垂暮，月上柳梢。
他肩头的积雪未化，却再无那样一个温软的女孩子为他抚去雪，依偎在自己身旁，偷偷地，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一点温暖。
既然满目空山皆是远，
又何故不惜眼前人？
李承欢懂了，却也太迟了。
回到现在。
白帝剑落在了北亭山的庭院中，李承欢先跳了下来，然后才抱着嬴初墨，缓缓地将她放下来。
“不用那么小心的啦承欢，初墨不会受伤的。”
少女吐了吐舌头，脸色绯红。
“要是给师姐看到了这么办？”
“看到就看到了呗，反正她也同意了？”
“同意……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，夜色晚了，快洗洗睡了。”
李承欢将白帝剑收了起来，回头对少女说道。他伸出手，指了指一片幽深的树林，那里有一条小小的林道，是通往她的住所的。
“哦……，那初墨走了，承欢也早睡。”
李承欢听着，少女答应道，话语中多了些有些失落的意思，他看着嬴初墨转头，就要走了，于是又伸出手拉住她的小手，温软细腻。
嬴初墨转过头来，眉宇间有些疑惑。
“怎么啦承欢？”
“不害怕了？”
“唔嗯？”
她不懂李承欢的意思。
“不是要亲一口才敢睡的吗，现在那么勇敢了？”
嬴初墨看着李承欢嘴角的坏笑，方才想起自己那年仍在北亭山时，酒后勇敢了一回，要他送自己回自己的小房间，然后再在进门的一瞬间亲了他一口的事。
好看的粉红刹那间就浮上了脸颊，少女转过身去，整个人都像烧开的水壶一样冒着热气，急地跺了跺脚，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。
“那……那次是酒喝多了些，所以就做了些荒唐事，承欢怎么还记着。”
“墨儿……墨儿才不害怕呢。走……走了！”
少女说完，也不管李承欢是何反应，就像逃一样离开了。
身后的李承欢笑了笑，却没有追上。
现在的嬴初墨确实还没有准备好，适可而止就好。
回过头，李承欢没有推开自己的房门，而是朝着洛君然的屋子走去。
嬴初墨说的没错，他的小师姐……确实没有做菜的天赋，这也以至于，北亭山那几年，多是李承欢在给三人做着一日三餐。
推开房门，并没有看见洛君然。这个点，如果不是睡了？还会在那里？下山了？
李承欢的眉头皱了皱。
他不怀疑自家师姐的实力，合纵剑法大成，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敌过，这也是为什么她前世能够在北域魔境站稳脚跟。甚至让魔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默许她的存在。
只是这突然来临的空虚感，让李承欢有些慌张……，慌张她是不是又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。
白帝剑被他从须弥戒中抽出，剑身白芒闪烁。
北亭山周遭，最近的也就是凉城，前世李承欢和洛君然去的最多最为熟悉的也是哪里，所以师姐要是下山，很大概率也就会出现在那里。
越想越急。
李承欢跳上剑，就要御剑往凉城飞去，却在这时听到院子的某处传来些许窸窣声。
李承欢皱了皱眉，停下了就要飞去的白帝剑，缓步向声音传来的那处走去，直到看见熟悉的那一抹倩影，心中的慌张才沉了下去。
洛君然。
她蹲坐白栀树后面，努力想把自己藏在花海中，只是不多时便被李承欢拨开藏匿的花草，抓了个正着。
李承欢看着他这个傻傻师姐。
她也不知在做些什么，手上两只袖子被撸起，白嫩如瓷玉的小臂上沾了些许尘灰，就连脸上也沾了些，弯着腿缩在树后，眼瞳依旧闪亮，像红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，只是多了些许水雾，看上去委委屈屈的。
“干嘛躲在这里，做贼啊。”
李承欢伸手想要拉她，却被洛君然一巴掌打开。
“就是做贼，怎么了？不行吗，我就要做，不要你拉。”
少女的话语多了些酸酸的味道，眼瞳中的水雾本是可以抑制住的，却因为听见李承欢的话越发弥漫了起来，隐隐的要有泪流了。
委屈了，好在原因不难猜。
李承欢伸出手，洛君然的脸往后凑了凑，但还是没有躲过。他的手指擦了擦少女的眼角，将那一滴挂在眼角的泪抹去，又擦了擦她脸边的尘灰。
“好嘛，不闹了，是我的错，不该丢下你的，以后了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，你走开。”
李承欢语气放缓了些，但洛君然脸别了过去，不接受。
她才没那么容易就被哄好，他也懂，所以李承欢也没有多做些什么，站起身就离开了。
洛君然一直注视着自己身前的不知名的，嬴初墨栽的小花，等到他真的走远了，才微微偏过脑袋，却不见了他的身影。
那里空空落落的。
她说的嘛，要他走，他就走了。
但你也知道的啊，我也不是……真的这么想，都两世了还不明白吗笨蛋？
少女咬着唇，更委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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